不老城。
风愁别跟在那位太辅身旁,按照他的指示对周围的阵法做了个加固,虽然这点加固在剧情的力量下根本没啥作用,但聊胜于无,起码不会被人觉得他是在摸鱼。而慕少艾则去看着谈无欲和素还真的尸身了,因为这两位都是他的好友,太辅没有拒绝的理由,所以就没有多加阻拦。
就是在离开前,慕少艾看向他的眼神有点奇怪。风愁别收回施加了一个防御术法的手,转而摸了摸下巴,略加思索:是觉得一个人太无聊了吗?那就让人去陪他说说话吧,正好那些人也快到了。
心念一动,正在后花园和识玲珑逗鸟玩乐的少女像是听到了什么,和识玲珑说了一声后,恋恋不舍的看了眼她肩上正亲昵蹭着脸颊的小鸟,然后迈着小碎步去往慕少艾所在的位置了。
流水阵前,慕少艾手持黄竹烟管,慢条斯理的打量着放置阵中的两副紫晶云棺,略带调侃自语道:“哎呀呀不愧是关系最要好的师兄弟,连躺,都要躺在同一个棺材里啊。”听到身后脚步声,扭头看来,视线在那清秀眉眼处停留片刻,微微一笑:“黎姑娘,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少女微微垂首,福身行礼,随后仰头答道:“你一个人待在这里应该会无聊,所以我就过来陪药师你说说话。”
“是风大夫说的吧。”慕少艾不禁失笑,估计是他临走前的那一眼让风愁别误会了,实际上是在听到风愁别说他与素还真和谈无欲是至交好友时,忽然察觉到一件事情:风大夫他,似乎在有意无意弱化自己的存在感,以及与周边人的联系。
不过想到之前的谈话,又觉得是自己的错觉,一个人好端端的怎么会有这种打算,而且看那位弦首的态度应该更偏向接纳,风愁别不会看不出来,更没有远离的必要。
思索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慕少艾回过神来时,见少女还保持着微微仰头的姿势,眼眸灵动的眨了眨,似乎在思考以什么话题作为聊天的开始,便转了转手中的黄竹烟管,主动展开话题。
现在时间还早,慕少艾并不介意应下这份好意,他在怎么哄小孩子这事上很有经验,虽然经常被阿九控诉虐待童工什么的……咳。总之和他待在一起,多半是不会出现冷场这种情况的。
风愁别这边在察觉到少女已经过去后,就继续跟在太辅身后,对一些阵法进行加固,不过大多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阵法,看得出有些敷衍,但也无伤大雅,他本来就没有引人注目的打算。
又将一个阵法加固好,风愁别微微抬眼,看向城外石桥的位置,又瞄了眼身旁太辅的神色,太辅并未注意到少年隐晦的目光,不过也算是敏锐的,随后便察觉到了城外异常的波动。
“有敌袭!梁堂百回枪、金错刀荒,随吾出城迎敌。”太辅当机立断,做下决策,同时不忘向风愁别做出邀请:“劳烦风少侠同吾等一起前往城外。”
模仿燕归人,同样用枪的梁堂百回抢抱拳应是。风愁别收回视线,闻言朗声一笑,抬手回礼:“应为之事,太辅客气了。”
既然都这么说了,太辅便没有过多客套,吩咐守卫立刻前往识玲珑的位置后,临时组建起来的四人队伍就这样匆忙赶往城外,挡下那明显来者不善的入城脚步。
厚重的城门之外,四道不善身影迈步走来,虎视眈眈。
昭穆尊:“城内迂回岖路,贾子方,告知你的爱犬,要跟紧点。”
一身黑色劲装,原名贾命公且曾为恨不逢养父,而今靠着不老神泉重回青年模样的贾子方闻言笑道:“昭穆尊,假若你不幸迷路,告知我的爱犬一声,八方横野会为你开出生路。”说着,抬手抚摸了下虽是人类,却是四肢着地,状若斗犬的下属。
昭穆尊:“哈哈,你的口才并没因为年少而失去。”
戤戮狂狶却是不耐烦听这些废言:“你们两个是说完了没,留一些精神面对内中机关吧。”话落,气氛陡然一变:“哟,开始有杀人的气氛咯。”
“无吾不能之事,无吾不解之谜,无吾不为之利,无吾不胜之争。”城门大开,狂傲诗号传出,青羽飞扬,手执青色羽扇的不老城太辅出现城门处。
位于其身后的风愁别听着这明显搬运过来的诗号,忍不住嘴角一抽,随后开始思考自己要不要想个诗号什么的,不然每次出场人家都念诗号,就他干站着等别人念完,弱了几分气势。
感应到他想法的系统表示了解,然后将搜到的《唐诗宋词三百首》用光屏展示在他眼前,供他参考。
风愁别:……大可不必。
被系统这番操作弄得不自觉泄露了些情绪,风愁别迅速收敛心神,专注于眼前的情况,在注意着他的人眼中,便是忽然失神刹那,随即意识到了什么,又立刻恢复了镇定。
昭穆尊收回余光,向着不老城太辅微微行礼:“久见了,太辅。”
太辅执扇回礼:“桥主,好久不见。”
虽双方气氛凝肃,但该有的礼节却是没有落下。
还未开战,昭穆尊不介意保留几分客气:“两军场上谈判,留太辅在不老城镇守,可见太辅深得城主器重。”
太辅意有所指:“非也,吾所等待者,乃如桥主这般的不速之客也。”
昭穆尊抬手起势,隐含试探:“喔,那吾倒该回太辅此份尊礼。”
太辅却是神色自若,不见慌乱:“哈哈哈,吾拭目以待。”
贾子方看了眼城口,并未见到守卫的身影,嗤笑一声:“故作镇静,谈笑风生,必是空城之计。”
戤戮狂狶已是不耐烦这些口舌之争:“管他有人没人,杀入便是,喝——”猛一挥拳,携带着紫电的拳劲朝着太辅直袭而去。
伫立于太辅身旁的梁堂百回枪立刻挥动长枪,太辅神情一肃,手腕翻转,真气自羽扇间迸射而出,与紫电在半空相撞,发出一声巨响,烟尘飞散间,是太辅略带怒意的质问:“这便是桥主的回礼?!”
在谈话时突如其来又毫不留情的一击,是对天荒不老城威严的折辱!
同伴既已率先出手,昭穆尊自然不会再多废口舌,周身气劲迸发:“你说是便是,喝!”
戤戮狂狶抽出身后造型独特的长刀,迫不及待的劈砍过来:“只有四个人,活动筋骨也不差,呀——”梁堂百回枪的枪尖一挑,欲要上前迎战,一道雪白身影却先他一步冲了过去,抬手挡下劈砍而来的刀刃,手掌向上施力,将其暂时拍离身前,面上并无勉强之意。
见此,便转换目标,手中长枪刺向一旁的贾子方,金错刀荒紧随其后,向八方横野攻了过去。
两造的对恃,各怀的异思,一声喝杀,战端瞬间爆发。
太辅:“青羽飘逸!”
昭穆尊:“云天掌!”
青羽飘窜势伶俐,云掌流错束寒意。心知彼此实力,双方起招落式隐隐如山鸣钟,等待致命瞬刻。
若说太辅与昭穆尊这边是互相试探,静待对方露出破绽的凝肃,那风愁别和戤戮狂狶的对战场景,就显得有那么几分……儿戏。
戤戮狂狶:“雷驰荡元!”
风愁别:“风影道霁!”
紫电散发影,白衣不留痕。
戤戮狂狶一招一式都带着横冲直撞的破坏性,刀刃携带着紫电劈砍向风愁别所在的位置,却连片衣角都没有碰到,而风愁别并无趁手的武器,亦没有硬碰硬的想法,身形腾挪间如疾风掠过,避开袭击的瞬间,抬手挥掌,朝对方腰侧及肩膀的位置拍去。
“喝!”
招式又一次落空,还差点被掌气击中的戤戮狂狶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周身紫雷大放,配合着刀气,将那道恼人的白影给硬生生逼停下来,目光落在那空空如也的双手上,觉得自己被侮辱了:“为何不用武器,你是在小瞧我吗?!”
“阁下误会了,吾不是不用武器,而是没有武器。”风愁别很好脾气的解释道:“况且比起外物,吾更信任自己的手脚。”
“说得好!”戤戮狂狶也是痛快,直接将刀丢回身后,握紧双拳,紫雷迸射:“来!”
风愁别见状便改变了原先的迂回战术,脚下一动,挥掌迎了上去。其实按照他本身学会的那些功法,更适合当个远程法师,不过可能是自幼根基受损的缘故,导致他更喜欢近战,尤其是这种拳拳到肉的,能让他觉得自己没那么虚弱,拥有着健康的身体。
于是画风就变成了你来我往的拳脚攻击,双方下手都没有留情的意思,很快就挂了彩,引得不远处的太辅和昭穆尊都不自觉分了几分注意力过来,心思各异。
至于梁堂百回枪和金错刀荒这边,就没有这么旗鼓相当了,如果在此的是真正的燕归人和狂刀的话,那么胜负是毫无悬念的,但可惜两人并不是。而贾子方之前靠着利用恨不逢获得了患剑和刀瘟的招式,加上如今又靠着不老神泉使身体重回青年状态,刀剑齐出下,哪怕燕翼枪法再怎么伶俐巧变,也渐渐露出了败象。
“金错流影!”
金错刀荒力斗八方横野,狂傲的刀法,却难抵凶爪纵横,一时败相频频,执刀的手腕被利爪划过,吃痛退后刹那,利爪乘胜追击,毫不留情的贯穿心口,鲜血溅落,生机被夺。
梁堂百回枪眼见同伴命丧当场,心神不自觉受到影响,被贾子方抓住破绽,一剑向咽喉处刺来,梁堂百回枪挥枪抵挡,堪堪避开了致命一击,却仍旧被刺中肩胛骨内,失去了继续战斗的能力。
所幸贾子方并不打算赶尽杀绝,见这处防御被破,向着八方横野,亦或是另外的人说道:“随我入城。”
话音刚落,藏在不远处树丛里,穿着粗布麻衣身影立刻闪身进入城内,风愁别匆匆瞥了一眼,回忆起这应该就是长生殿那位有着药人身份的最强杀手——天残·哭麻衣,不过他只记得对方的BGM十分带感,关于实力方面就有点模糊了。
希望药师那边不会出岔子。风愁别由衷希望道。
太辅见不老城被人入侵,下意识便要前去阻拦,却被昭穆尊给挡了下来。
“战场上分心,是对武者最大的羞辱。”
“哼!青羽天翼!”
不老城内。
敌人的强势入侵,令并没有留下多少的守卫瞬间乱作一团,但还是强自镇定的拿起武器,拼死护在了识玲珑身前。
“啊——”
刀气与剑气所到之处,瞬间将守卫脆弱的身躯绞碎成一滩血泥,八方横野尽展兽性,将胆敢阻拦他们脚步的守卫全部撕碎。
“哪里来的野狗!”一直生活在不老城,很少接触武林之事的识玲珑被眼前这番血腥场景吓得脸色苍白,不自觉往后退去,见八方横野已逼至身前,心里虽然很害怕,但还是稳住颤抖的右手,向悬挂在左腰上的袖珍匕首摸去,还没碰到,肩膀的几处大穴便被人点上,失去了行动力。
识玲珑看不到人,不禁有些心慌:“你、你想怎么样?”
“先留你在此,免得妨碍我们的行动。”贾子方无意与她多言,点住穴位后便离开了。
“啾啾啾——”待人离开后,藏在披肩内的小鸟露出脑袋,发出急促的鸣叫。
“嘘——”识玲珑敛去脸上慌色,冷静开口:“你不能再跟着我了,快飞去找他们。”“啾、啾。”小鸟不舍的蹭了蹭她有些冰凉的脸颊,挥动翅膀离开。
流水阵前。
慕少艾嗅到了空中飘来的血腥味,立刻让少女藏到石壁后,接着慢悠悠的抿了口水烟,姿态悠然的等着入侵者的到来。
贾子方带着八方横野与天残·哭麻衣进入其中,一眼便看到了抽着水烟,似是早已等候多时的医者,脸色一变:“慕少艾?!”
哭麻衣立刻意识到这是个棘手的敌人,当即抽出身后似半木半铁,布满诡异扭曲鳞纹的佩刀,鞋尖一动,身姿迅捷鬼魅的朝医者袭去。
“哎呀呀还真是来者不善呐。”
刀风冷冽,刮得面上生疼,慕少艾依旧态度随意,轻轻吐出一口烟气后,轻轻抬手,掌势瞬发而出:“平川定海!”
哭麻衣刀势快速敏捷,配上如鬼魅般的灵动脚步,无形中让被袭击者心生压力,不过对慕少艾来说,不过是看到了一个与羽人非獍速度相似的刀者罢了,应战起来不紧不慢,贴着刀锋避开每一次袭击,却也因此被缠住,无暇顾及其他。
贾子方趁机来到紫晶云棺被放置的地方,看到了棺中模糊却不陌生的面容:“是素还真与谈无欲,看来问天敌推测不差,苍果然将谈无欲的尸体交予不老城。小小流水阵,喝!”身后刀剑气劲并出,落在紫晶云棺周围的水流屏障上,只闻一声脆响,水流阵瞬间被毁。
“趁机摧毁紫晶云棺和尸身。”
贾子方抬手催动元功,欲要一举毁掉素还真与谈无欲的尸身,空间却突然产生异动,周身气流传来扭曲异感。
察觉到异样的慕少艾与哭麻衣瞬间收手,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便连同那两具云棺,一起被传送到了异地。
短暂晕眩过后,慕少艾抬头看去,一座巨大的、不知是何材质制成的大门落入眼帘,大门呈灰黑色,门上刻有银色的七星与血色的弯状四月,透着几分神秘与不易察觉的危险。
慕少艾在看到玄机门的一刹那,便想起了风愁别之前的叮嘱,立刻找到一处掩体躲藏起来,刚刚藏好,玄机门便乍放出异流与强悍吸力,贾子方连忙运转全身元功,抓住身旁的石柱,力抗那股源源不绝的吸力。
哭麻衣反应迅速,在吸力产生的瞬间便立刻化光逃离,八方横野反应不及,勉强抓住了一处石壁,却抵挡不住诡异吸力的侵袭,双手抓得鲜血淋漓,还是和两具云棺一起被吸到了玄机门上,被硬生生吸尽体内生机,惨死门上。
贾子方心中惊骇,连忙催动身后刀剑发出气劲,被玄机门如数吸入,心知再留下只能得到八方横野的下场,不敢再停留,快速离开。
慕少艾从掩体后探头看去,目光在两具云棺上停留片刻,估算了下失败的概率,无奈一叹,也选择了离开。
城门处。
贾子方带着被点穴的识玲珑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风愁别见状,立刻收起拳脚,不顾落在肩膀处的紫雷,忍着疼痛取出道琴,指尖拨弦瞬间,戤戮狂狶脚下白光一闪,阵印浮现而出,竟是打算将其留在此处。
戤戮狂狶也快速抽出身后长刀,劈向脚下阵印,风愁别拨弦动作不停,硬生生的受下这携带着紫雷的一击,加速阵印的形成,不料昭穆尊突然抽身赶来,挥掌打断了他的动作。
阵印破,风愁别受到反噬,抱着道琴退后几步,唇边染上朱红,指尖颤动着想要再搭上琴弦,却在对上昭穆尊视线的那一刻停下,偏头避开,没有再动作。
“下手够果断。”戤戮狂狶察觉到了对方拼着重伤也要将他困住的狠劲,对此很是欣赏:“你可以成为我的对手,留下你的名号。”
“败者,没资格知道吾的名号。”风愁别将道琴收起,语气冷硬的丢下这么一句话,随后朝太辅走了过去。
“很好!”戤戮狂狶却也不恼,狂笑出声:“我期待你被打倒在地,亲口将名号告知的那刻!”
风愁别似乎心情不佳,没有再理他,顺手扶起重伤倒地的梁堂百回枪,径直来到太辅面前,淡淡询问:“要救人吗?”
太辅看了看金错刀荒的尸身,又看了看都受了伤的两人,稍加思索:“小姐被擒,为免再多损伤,不如……退。”
风愁别没有异议,与太辅退回城内,在进入的一刻,不自觉抬手摸了摸后背,城门随后紧闭。
欲要退离的昭穆尊见到少年最后的动作,心神恍惚一瞬,背上隐有痛意传来,少年仿若泣血般的悲音自耳边响起:少白……知罪……
随即迅速压下那莫名的思绪,神色如常的向贾子方询问起了八方横野的下落。
火焰魔城外。
当素还真尸身被玄机门吸入的时候,远在他处的风莲、火莲以及水莲同时感应,元神受到影响。
原本只差一步就能踏入异度之门,救走门后身影的墨渊水莲身形剧烈晃动,竟隐有溃散之态,最后不得不收回踏出的那一步,化光离开了此处。
一步之差,胜利的天平顷刻间倒向了魔佛,一时间不知该说造化弄人,还是感叹意外总是会以出人意料的方式出现。
不过哪怕是败局已定,一步莲华脸上依旧保持着平和悲悯的神态,并提出了一个要求:“曾听吞佛童子说在火焰之城的城外,一处隐秘的高峰之上,有一座天魔之池,其中有天魔之像。”
袭灭天来:“然也。”
一步莲华继续说道:“天魔像未曾开眼,吾希望留下我的双眼,置上天魔之像,让我亲眼见到当你面对天意难违的苦果。”
“哈哈哈,一步莲华,我成全你。”
袭灭天来并不介意满足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临终遗言,在一步莲华睁开眼睛时,抬手取出了他的双眼:“你的遗愿在你坠落地狱之前实现。”
一步莲华眼下渗出血色,面容沉静:“往生之前能一窥魔界之秘,也不枉矣。”
袭灭天来冷冷一哂:“走吧。”
进入魔城,一步莲华承受着魔气吞袭佛身之痛,与如今的魔城之主——女后九祸会面交谈。
九祸看着眼前的佛者,视线停留在那渗血的眼下:“失了双眼,又进入魔界,其心依然无波无絮,果真是禅心入定的佛者。”
一步莲华合手行礼:“幸会了。”
九祸叹道:“一招七佛灭罪梵海神袭,吾至今记忆犹新,而伤体更花上十数个日夜,才得以平息佛气焚体,万圣岩的圣尊者,果真不同凡响,可堪是不可多得的绝代高人,可惜……”
一步莲华:“可惜吾不可能成为第二个袭灭天来吗?”
九祸:“然也,不过,你也将成为他的一部分,这就不成遗憾。”
一步莲华神情平静:“我明白他等这天,等了太久太久。”袭灭天来道:“一步莲华,双心分离,但依旧是半身之躯,注定你我只能留下一个元灵。”
一步莲华自然明白这一点,对自己失败一事也不恼:“吾败之不悔,但元灵消失前,我想再见两个人。”
九祸了然:“吞佛童子与叶小钗吗?”
一步莲华:“愿女后成全。”
九祸不答,看向一旁魔佛:“魔之尊者,你认为呢?”
袭灭天来不以为然:“已成魔之使者的双魔,无法挽救,见之又有何用?”
一步莲华淡淡答道:“前者,吾只想明白失败之因,后者吾想一观他的意识。”
九祸轻笑一声,意味深长道:“万圣岩的圣尊者,他可不是魔界改造呐。”
一步莲华愣了一下,随后猜到了什么,平和的语调中竟生出几分怒气:“恶体擅长攻心,敲击人心的弱点,消压善性的良知,留存爱恨之恶,这样的方式比改造更加恶毒、卑劣!”
袭灭天来饶有趣味的欣赏着动怒的佛者:“你发怒了,圣尊者。”一步莲华冷声开口:“这等恶质行径,如何不令佛者发怒更发愁呢?”
九祸:“佛者的愁为何?”
一步莲华:“魔,能懂人心——苦苦坚持的道德与善性。”
九祸神情不屑:“那不过是刻意伪善的做作。”
一步莲华微微摇头:“非也,那是为了不再憎恨,与孤独的坚强,抛弃仇的枷锁,卸下恨的盔甲,爱恨嗔痴皆是痛苦的执着,成也忧,不成也悲,放下,才能得到解脱的喜乐。”
“好一篇论调,我听都听到厌了。”袭灭天来对此番言论最是不耐,望向闻声走来的赤发魔者:“你说如何呢,吞佛童子。”
吞佛童子悠悠答道:“魔,不需要明白佛家生命的真谛。”随后向一步莲华微一颔首:“咱们又再会了,圣尊者,因何无言呢?”
一步莲华:“佛与魔只在一线之间,真理就在眼前。”
吞佛童子微微摇头,轻笑出声:“佛有佛的真理,魔有魔的意义不同境界,不同存在,成就佛魔互相抗衡的局面。圣尊者,不要再劝导了,无用。”
一步莲华便不再继续,转而问道:“叶小钗呢?”
吞佛童子:“汝见到他,也是与见到吾相同,劝说无用。”
“污垢清静观,慧日破诸暗,念彼菩萨心,普明照世间。”一步莲华念了句诵语,以此作为结语:“袭灭天来,带吾前往完成最后的遗愿吧。”
袭灭天来:“随我来吧。”
“一步一罪化,一步一莲华。”
佛者洁白的身影消失在血色的魔气之中。
待两道身影离去,九祸突然开口询问:“你有什么心情呢?”
吞佛童子不答反问:“女后认为吾有什么心情?”
“原本想见你是否有丝微的动摇,但你果然是魔界最忠诚的战将,冷酷无情的面容,从不曾崩溃,有点失望了。”
“哈,原来女后想见吾动摇啊。”
“这也是一种乐趣。”
吞佛童子微微摇头,讽刺笑答:“可惜了,吾说过,一剑封禅——第一次,他是将错就错的骗局;第二次,他是将计就计的骗局,但游戏只能玩两次,第三次就骗不了人了。”
九祸意有所指:“由今可见,心机深沉的你,连女后都快无法看穿了。”
吞佛童子恍然“哦”了一声:“女后想要看穿属下?”
“吾想明白这颗钢铁之心,有什么东西可以撼动。”
“嗯,吾也很希望有这样的东西。”语调中依旧藏着戏谑之意。
九祸不禁笑了笑:“哈,口是心非。不过连一步莲华的佛力,也洗不去魔的忠诚,确实可以证明没有任何东西撼动得了你了,吞佛童子,女后再问你一个问题。”
吞佛童子:“吾会真心回答。”
九祸问:“一步莲华给你的感想,为何?”
“坚信佛理的傻佛者,第二个一莲托生。”
毫不客气的评价,令九祸更为开怀:“哈,袭灭天来对教出这样的心战弟子,一定很自豪吧。”吞佛童子矜傲一笑:“青出于蓝,乃是魔界的信条。”
“说得好!”九祸对此答复十分满意。
吞佛童子稍露思索,提议道:“女后,为防万一,吾想前往一观佛魔合体,为袭灭天来护航。”
“圣尊者消灭的奇象,必定令魔沸腾,去吧。”
吞佛童子又一颔首:“告退。”
邪气四溢的天魔池前,已有一道雪白魔影伫立在此,听到身后声响,转身看来,赤色的眼眸先是落在佛者身上片刻,随后看向魔佛:“看来,尊者要得偿所愿了呐。”
魔佛听出话中的打趣之意,冷笑开口:“他的失败,足以证明人性的脆弱以及可笑,不是吗?”
“也许吧。”绛殷对此倒是兴致缺缺,作势准备离开:“既然尊者要用天魔池,吾就不多加打扰了。”“汝不打算留下来看看吗?”袭灭天来望入那双不见丝毫波动的赤色眼眸,意有所指道:“也许在未来,汝与汝的那位主人也会面临此举,吾倒是不介意给汝一些参考。”
“多谢尊者的好意,只不过无论怎样,吾都不会同主人落入这番境地的,就算有……”绛殷微微一笑,语调轻柔得不像话:“要参考的也是主人,而吾,只需听话等候便是。”
“哼,汝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令人厌恶。”看着魔者哪怕是说到自身死亡都不见半分变化的笑容,袭灭天来也失了兴致,冷冷道:“汝在一旁算不上打扰,不必离开。”
绛殷闻言笑了笑,没有再动作。
一步莲华静静听着两位魔者的交谈,倒是第一次听到袭灭天来用这种语气发言,轻声一笑:“万物不萦心,生死无何惧。想必阁下的主人,定然也是如此心性通透之人吧。”
绛殷礼貌道谢:“多谢夸奖。”
袭灭天来心下一动,带着几分恶意开了口:“他的主人心性如何,想必你已经有过评价了,毕竟他的那位主人,可是差点就丧命在你的错误决策下了啊。”
一步莲华神情一愣,平和面容上现出几分诧异和疑惑:“袭灭天来,你所说之人……是谁?”
“汝知道了又如何呢?吾可不打算让魔界失去这把好用的刀刃。”袭灭天来点到为止,他只想在那张宛如面具一般的脸上看到其他的情绪,而不是同对方为敌:“等你被吾纳入己身后,自然会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接着又看向白发魔者:“汝当真甘心被吞噬,彻底消亡?”
绛殷疑惑回望向魔佛,似乎十分不理解对方为什么要这么问,话语中是不可置否的坚定:“当然。”
他是主人以心脏创造出来的产物,是属于主人的一部分,生死都以主人的想法为主,就算是被吞噬不也是理所当然的吗?因此他不理解袭灭天来所说的“甘心”是何意,更不明白袭灭天来与一步莲华注定只能不死不休的理念,可能是主人对他太过纵容,让他有了足够的底气吧。
绛殷没有再理会袭灭天来投来的目光,思维渐渐发散。
其实刚诞生的时候,他也曾担心自己会被主人丢弃,除了主人一开始若有若无的排斥念头外,还因为他的长相。要知道北冥莞欢和云霏的贴身系统在被创造时是没有用到她们的血肉的,但在相貌上会有四五分的相似,唯独他,无论是眉眼还是发色,与主人都没有丝毫的相似之处,而且瞳色还是主人最不喜的赤色。
这份担心维持了许久,以至于他做出了暂离总部,去到其他世界的渎职行为。那他又是何时放下这份担心的呢?
绛殷动了动眼眸,身为系统的他记性很好,清楚的记得那是自己再次回到总部,迫不及待赶到主人身边,却撞见主人将背叛他那人处理了的时候。那时主人身受雷罚的伤势未愈,身上的血肉并未恢复,那些白骨看得人心悸目眩,主人的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冷静。
「你求我救你?可我凭什么要救你呢?凭你以任务者的身份骗取我的信任,然后同那些长老害死了寺里的五十六条人命吗?」他听到主人用着没有任何情绪的语气对飘在身前,魂体状态的人开口说道:「还是凭曾经你将我从阿兄身边拐走,虚与委蛇的要让我成为阵法祭品,帮助你来到总部呢?师傅。」
「什……?!」那人语气骇然,似乎没想到已经被发现了真实身份,还没来得及逃离,便见其身下涌现出死寂血海,被一只苍白骨爪拖拽入内,彻底消失不见。
「嗯?」主人察觉到了他的存在,侧身看来,已经复原的眼眸却不是先前见到的墨色,而是与他如出一辙的赤色:「你看到了?」
他轻轻点头,身体已自觉上前将那具骇人躯体扶住,输送体内的力量过去,缓解雷罚后残留的疼痛。
「那么,保密吧。」主人轻笑着,将指骨按在他的心口处:「不要让那家伙知道。」
他注视着那双赤色眼眸,再次点了点头,俯首轻碰那根指骨,恭敬答道:「是,主人。」
不老城内。
风愁别站在会客厅里,鼻尖忽然传来痒意,忍不住悄悄打了个喷嚏,然后看向正在和匆忙赶回来的识能龙汇报方才情况的太辅,在心里疯狂挠墙。
啊啊啊啊——我都干了什么啊?!我现在走的是少白人设,不是高冷先天的路线啊!为什么忽然脑抽说出那样的话啊,苍师兄看我的眼神都不对劲了啊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