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早有交情在先,就算没有交情,以江家在奉天的权势而言,他一介宪兵营长,也不敢跟江连横吆五喝六。
张效坤越想越觉得惭愧,再看他那张脸,仿佛喝了二斤猪油似的,就连眉眼间都跟着起腻。
“老弟,这几笔账……呵呵,你宽限俺几天,等过段时间的,俺肯定还你。”
光说还,拿什么还,他却没有说。
江连横一愣,随即笑着摆了摆手,赶忙解释道:“张大哥,你想岔了,老弟不是来跟你要账的。”
“那你这是……”
“拿回去吧,这东西影响咱哥俩感情!”
“别别别,那怎么能行?”张效坤忙说,“老弟,这些欠条你收好,俺说话算话,以后肯定还你!”
江连横推辞道:“嗐,都是哥们儿,谈什么还不还的,这话说的就没意思了。”
“不行不行,老弟你听哥的话,收好!必须得收好!”
“埋汰我呐?拿走拿走,我看不了这些,今天我要是拿回去了,晚上一准睡不着觉!”
“快快快,收好收好!”
“得得得,拉倒拉倒!”
两人撕巴了半晌儿,结果却始终争执不下。
末了,江连横有点不耐烦了,索性一把夺过欠条,嘁哩喀喳,当场撕了个粉碎。
“这回好了!”他把纸屑往身后一扬,拍拍手道,“张大哥,这回咱哥俩儿可以安心喝酒了吧?”
张效坤不禁怔住,扭头看了看地上的碎屑,始方知江连横并非虚情假意,眼里便有些感慨,咂摸咂摸嘴,转过头来,举起酒杯,却道:“老弟,啥也不说了,咱都在酒里了!”
“好,都在酒里了!”
觥筹交错,竟是连饮三杯,三杯之后又三杯。
人生失意也尽欢,一坛饮罢,再来一坛。
酒酣耳热,忽然便有些豪情,说了许多有的没的,漫无边际,无据可考。
张效坤渐露醉态,大着舌头说:“老弟,你别看哥平常大大咧咧的,其实别人对俺什么样儿,俺心里都有数,只不过是不爱较真而已。”
“能看出来。”江连横随口奉承道,“写诗的人,感情都比较细腻,世人被你的外在蒙蔽了。”
“嗐,要不咋说你是俺知己呢!”张效坤翻着眼皮望向房梁,思忖道,“说起来,咱哥俩儿缘分不浅呐!虽然见面不算多,但一见如故,还挺投缘,差不多……我想想,差不多每隔十年见一回。”
“是么?”
“可不是么,你算呐!”
张效坤念叨着说:“咱俩头一次见面那时候,俺还在修铁路,那阵是光绪二十八年,也就是……新历1902年;再见面的时候,就是辛亥年末,新历快要1912年了;这不,俺俩这次见面,马上快过年了,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