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已经发生过一次。
当时陆提学从西乡县归来,被闵文蔚请到书院讲学。也是如眼前这般,讲到一半便不欢而散,陆提学还跟闵文蔚大吵一架。
朱铭快步追上去,微笑作揖:先生何必动怒,道不同,不相为谋,不讲便是了。
陈渊说道:吾之怒,非为己也,怒其误人子弟!
朱铭建议道:既如此,不如去山下讲学。在那闹市中也可,在那汉江边也罢。士子可以来听,百姓也可来听,便是官吏也能来听。这不比在山上讲学更好?
陈渊略一思忖,点头道:此法可行。但那些愚夫愚妇,大字都不识几个,真的能够听懂吗?
先生刚才不是说,只要心怀诚与仁,便无知小民也是大学问家,朱铭说道,先生只要把道理讲得浅白些,多用日常事物比喻,愚夫愚妇自然就开窍了。
宋代虽然讲学之风盛行,而且学术著作越来越口语化,但还真没有跑去大街上讲的。
直至明代中期,讲学才直面底层民众,就连乞丐都可聆听大道。
陈渊有些拿不准:可以试试。
朱铭又说:先生所言,只要诚与仁,人人皆可为圣。既然如此,升斗百姓的道在哪里呢?
这把陈渊给问住了,他说人人可以成圣,只是一个理论而已,主要还是面向士子阶层。但平民百姓也是人啊,人道即仁道,老百姓的道又在哪里?老百姓的仁该如何体现?
成功有此一问,已颇为难得,吾当深思之。陈渊发现了一个治学的新思路,他要搞清楚老百姓的道在何处。
朱铭说道:家父曾言,百姓日用即为道。晚辈才疏学浅,不知家父说得是否正确。
此话如同洪钟大吕,陈渊听得瞠目结舌,愣在当场良久。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反复嘀咕道:百姓日用即为道,百姓日用即为道
朱铭站立不语,等着陈渊慢慢消化。
陈渊开始来回踱步,短短七个字,为他打开一道学术的新大门。
朱铭并非胡乱抛出此观点,而是结合了陈渊的讲学内容。他发现陈渊的学术思想,介于理学和心学的中间状态,而且还有一点事功思想在内,完全可以吸收心学泰州学派的百姓日用即为道。
陈渊越想越兴奋,这七个字,是符合圣人经义的,是对圣学大道的一次拓展。
此时的陈渊,学术思想都来自杨时,自己的新东西并不多。
如果他从百姓日用即为道来展开,完全可以创建一个新的学派。
陈渊猛地抓住朱铭的双手,激动道:令尊现在何处?吾应该当面请教。
朱铭说:家父在乡下种地,家父的学问,已尽传与晚辈。
走走走,咱找个地方细说。陈渊拉着朱铭就跑,便如好色之徒遇到绝世美女,此时已经急不可耐了。
朱铭一脸得意微笑,他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要借助陈渊来扬名,让注重经世致用的士子认同自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