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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衡还在吞着声气哽咽,可盼儿的话也听得清清楚楚,他瞪着泪眼迷蒙的眼睛随口问道:“豆娘是谁?”
“就是以前娘亲指给我的丫鬟豆儿……”
杨衡明白了。但他又不是太明白。还有那个什么仲山大哥和六伯,怎么又和白酒的事情扯一起了?事情发生得太多,到现在他脑袋里都有点糊涂,所以还有一件大事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工部指派给他的差事,他女儿怎么也知道了?
“仲山大哥就是豆娘的男人。”盼儿给她爹做解释,“他才升了官职,要来卫府换印信的。前天豆娘进城时,来家里坐过一回,她说,仲山大哥就是这两三天里便到。”
杨衡总算清醒了一点。他抹掉泪水,思索着问:“仲山大哥?就是孙复吧?”他不是本地官员,所以对燕山的文武并不熟悉,只听说过几个人,但其中就有这个孙复——这人是他在屹县打过交道的酒场东家霍伦的女婿,想不听说都不成。见盼儿点头,又问,“那六伯……又是谁?”他很怀疑这个六伯就是霍伦,因为他知道,霍伦在霍氏宗族里排行就是老六。
就听盼儿说:“六伯姓霍,名讳是伦……”
果然是他!
“……豆娘是六伯的乾闺女。”盼儿又说。
杨衡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啊啊,当初跟在盼儿身边的那个丫鬟豆儿,现在竟然是,是……竟然是将军夫人了?
见盼儿点头,他张着嘴,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了。他只能感慨,一个人一辈子的遭逢际遇,实在是太难以预料了!谁能料想得到,他这个进士及第会沦落到工部作坊里做主事,又有谁敢预言,一个丫鬟会成为朝廷命妇?
他马上又想到另外一件事。他现在已经意识到,他刚才恐惧害怕的事情只是他的无端猜测而已,盼儿并没有遭遇到那些他想都不想的事情。这也让他不免有了几分期望:既然豆儿都有如此的造化,那他的女儿呢?虽然命数在天不能强求,可她总不会不及豆儿吧?
他马上为自己的这些念头而感到羞愧。
但他又实在是忍不住要去想。而且他还管束不住自己的嘴,居然找女儿打问:“你现在……”他真不知道下面的话该怎么说出口,只能张着眼睛望着盼儿。
盼儿神色有点黯淡,低下头,踌躇了一下才说道:“女儿现在寄居在别人家里。”
盼儿的犹豫被她爹误会了。杨衡还以为是女儿的境况不好,所以不想告诉自己。难以抗拒的失望和失落顷刻间就落在他身上,刚刚振奋起来的一点精神气顿时被现实的残酷击打得烟消云散。他委靡在炕沿边,难受和痛苦地不想说话。看来,人的命数确实是天底下最难以琢磨的东西啊……盼儿却没注意到她爹的神情在一瞬间就有了如此巨大的反差。她更担心的是自己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她很害怕,惟恐自己在这里和她爹说话的事被某些有心人看见了,拿去作为把柄对付商成。包坎反复告诫过她,她爹是和什么大案子沾边的人,眼下朝廷里人事复杂,有人正在想办法对付她和尚大哥,所以她必须谨慎再谨慎;而且,一旦商成出事,遭殃的绝不只是一两个那么简单;会牵连到很多人!
她站起来,说:“爹,我真不能再留了。我要走了。这几天您别到处乱走,等仲山大哥一到,我马上让他来找你,有什么事你就和他说。”她取出一个荷包,递给杨衡。“来得急,我没给您和家里预备什么。这里面是十两金子,包坎大哥送的。还有两颗夜明珠,是大丫姐姐送我的,我留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