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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小阿九你没错,是他们的错。”吕纬甫摇了摇头,不禁想起年少无知的自己来,“幼时我也是听他们说什么就认为是什么,直到后来我去津沽上学,才发现他们说的都是错的。”
“津沽?在哪里呀?很远吗?”余阿九的世界不过就一个绍兴府而已。
“远得很呢。”吕纬甫脑海里忽然涌出一段记忆,“小阿九,我实在忘不掉津沽海蓝海蓝的天,那时候我与同伴总在街上成群结队、肆意交谈,某天讲到兴起,以至于同到城隍庙去拔神像的胡子呐。”
“啊、大哥哥,你们不怕神佛发怒,受到惩罚吗?”余阿九惊异地问。
对于吕纬甫所说的事,她感到惊骇、新奇、向往,那些情形与她当前的世界竟是截然相反。
“小阿九,你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那时候你便懂得我的话了。”吕纬甫笑了笑。
“我会有这个机会吗?”余阿九抬头看天,自知遥不可及。
谁知几年后津沽建筑的一所医学馆陆续有粤女子入学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她的心忽然升起一丝希望。
这时候正是一年的八月,桂花飘香的好时节。
吕纬甫传信约她到园子见面,左等右等人未至,她干脆爬上树梢,采摘好大一捧桂花。
鲜花晒干能卖钱,许多阔太太都买过她的干花,听说是用来泡茶水饮,或者做成香包,行走间总有扑鼻清香。但她不同,她只喜欢枝头鲜活的小花簇。
正闷头采花,低头时树下多了一个少年晃荡的身影,似乎在认真寻觅。
“阿张哥,你在找什么?”少年是母亲做工人家的少爷周长庚,余阿九早与他熟识。
“别说话!”周长庚嘘了一声,快手捉住半脱壳的蝉,还未来得及向她炫耀,就听见远处喊声,“人都到哪里去了!”
想必是菊叟先生在招呼他们读书,八个小孩快速地往声音那边奔去,没来由的,余阿九竟有些难过。
“我也能去学堂读书就好了。”喃喃自语间,揽过一枝花丫,衣襟的津沽晨报滑落,她赶忙伸手够住,脚却反向扭动,整个人扑下了树。
桂花树并不算高,她拍掉手上的泥土,吕纬甫终于来了,“摔下树了小阿九?你没事吧?”
“我好好的呢。”余阿九咧嘴笑,恍惚想起去年五九发高烧,家里连草席都买好了,小孩是不用棺材的,席一卷就能埋。
没有地,只能葬在乱葬岗。她现在还想不通人为什么会死。
“吃吧小阿九。”吕纬甫举起一颗茴香豆喂进她嘴里,她发觉他的眼里有光,直到很久以后,她才明白那是无能为力的落寂。>> --